多人知曉張國雄,是從“開平碉樓與村落”成功申遺開始的。張國雄不僅是“開平碉樓與村落”申遺的首席專家,還是江門五邑華僑華人博物館布展項目的學術總負責人,他對五邑僑鄉文化進行了系統地梳理和研究,開創了一塊屬于自己的學術新領地,使廣東僑鄉文化研究成為可以拿出與國外學者對話成果的日益成長的領域,并推動了江門以僑文化為特色進行城市形象塑造。
作為首屆“江門僑鄉杰出專家獎”及50萬元重獎的唯一獲得者,張國雄也坦承自己很興奮:“錢我在乎,但我更看重這份榮譽。作為一個‘北佬’,我可以得到僑鄉政府和這么多人的認可,這才是我最大的滿足。”
摸索 以僑為根開墾學術處女地
“我是本土成長起來的學者,因為我學術上的成長是在江門完成的。”張國雄一直這樣定義自己。 張國雄學術上的成長,幾乎都是在僑鄉文化研究領域取得的,而這并不是他起初研究的方向。張國雄在博士期間讀的是歷史人口地理專業,北京大學博士后期間主攻的是中國內陸移民理論。“雖然都是移民現象,有一定的關聯性,但畢竟是轉向一個新的研究領域,一切都要從頭開始。”
其實,張國雄當初決定回到江門時,更多的是憑直覺。此后,他在學術方向上也經歷了一個摸索的過程。張國雄在江門做的第一個研究是關于涉外婚姻的新移民研究。平日里,一上完課,張國雄就騎著自行車去民政局查看涉外婚姻登記的原始資料,一卷一卷地調出來,一頁一頁地看,一個表格一個表格地抄,抄了一年多,然后回來進行整理。這個項目工作量非常大,而且很枯燥,不過張國雄由此拿到了大量因婚新移民的第一手資料,寫出了一組實證性的新移民論文。
張國雄與開平碉樓的結緣則是一個偶然。1996年春天的某天,張國雄乘車來到開平,一座座矗立在南國鄉村帶有明顯外來建筑色彩的鄉土建筑,使他仿佛置身于異國他鄉,張國雄“感到太震驚了,它吸引我不斷追究建筑背后的文化現象”。隨著研究的深入,張國雄欣喜地發現,之前的文獻資料中所涉及的碉樓,幾乎都是從建筑學角度去論述,而對蘊含其中的華僑文化與歷史價值的研究則幾乎是一片空白,這是一塊學術上的處女地。
“一個真正的研究者得有屬于自己的學術上的根和屬于自己的學術領地。”張國雄說。此后,張國雄就圍繞著僑鄉文化這個學術之根,進行了長達16年的資料挖掘和整理研究,從中汲取養料,茁壯成長起來。
克難 16年挖掘勇攀學術高峰
研究方向確定了,但隨之而來卻面臨著兩個最大的難題:一是有關碉樓的研究成果非常缺乏學術的基礎;二是有關碉樓的原始資料更少,“有點無米下鍋的感覺”。于是,張國雄一有空就往開平跑,進行田野調查。張國雄當時主要是采用記錄口述歷史的方式,找了解碉樓建造歷史的村民聊天。
由于不懂當地語言,作為“北佬”的張國雄,起初并不被當地人所接受——會不會講廣東話?不會。聽不聽得懂?麻麻嘚。那你做什么華僑文化研究?“首先一點,我承認,廣東話我不會講,是影響我學術研究的一個短板。如果我會當地語言,我可能會做得更好,比如對老人們口述歷史的表達中更細微的東西,體會會更加真切,但這不影響我對學術大的把握。”張國雄坦承地說。
此后幾年時間里,在由當地人作向導和翻譯的幫助下,張國雄對碉樓進行普查和搶救性訪問,幾乎用腳步丈量了開平大多數有碉樓的村莊,加上自己的知識儲備,然后逐漸形成自己的學術觀點和看法。“每一次下去,我都很興奮。我和梅偉強副教授走完一個村再到另一個村,中午走到哪兒,就隨便在路邊吃點,然后繼續。”回憶起那段日子,張國雄言語中依然流露出激情。如今,提起張國雄,開平很多村莊的村民都會親切地說:“你問那個‘碉民’啊,識得識得!”
正是因為有了長期的田野調查和基礎性研究,開平碉樓(當時申報項目的名稱是“開平碉樓”,后更名為“開平碉樓與村落”)決定申遺時,當時負責申遺工作的開平市委常委李玫到五邑大學找到張國雄,希望他參與并指導開平碉樓的申遺工作,他成為了開平市政府邀請的第一個申遺高級顧問。2000年底,國家文物局局長來開平調研,由張國雄進行學術匯報。張國雄當時提出的學術看法,成為此后開平碉樓與村落申遺的基調。
2000年以后,在開平市政府的支持下,一座座沉封數十年的碉樓相繼被打開,張國雄經歷了所有被托管的碉樓的文獻、文物整理和清理工作。只要跟碉樓有關的,一個電話,他就立即過去。每打開一座碉樓,他都第一時間跑過去著手進行清理。塵封多年的碉樓,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霉味,毒蚊蠅、毒蜘蛛四處逃竄,張國雄卻把那些散落在碉樓之中的故紙堆視若珍寶,有時他的手腳被毒蟲咬傷都渾然不知。正因為做了長期艱苦的資料挖掘整理工作,張國雄才可以底氣十足地說:“我是對碉樓資料掌握最豐富的人。毫不夸張地講,現在開平碉樓研究所檔案室所有碉樓的文獻資料,每一頁都是我經手的。”
申遺過程中,陸續有廣州、北京、上海、香港等地的很多學者加入到碉樓的研究中,為申遺從不同學科做出了貢獻,張國雄全身心投入和研究深度使他被開平市政府聘為申遺首席專家。
創新 申遺文本成中國范例
在申遺過程中,張國雄等專家團隊承擔的申遺文本和保護規劃撰寫是核心工作任務。作為申遺文本的第一撰稿人,張國雄先后參與撰寫了兩個文本,因為在6年的等待中,聯合國世界遺產中心出臺新規定,2007年的申報項目必須提交新格式的申遺文本,而《開平碉樓與村落》是中國第一個按照新格式提交的文本項目。 “兩個文本最大的不同,不是格式,而是項目定位的側重點不一樣了。”張國雄介紹說,在國際申遺專家的提議下,開平申報項目文本從《開平碉樓》更名為《開平碉樓與村落》,這就要擴充、調整、更改申報內容,意味著相關的很多工作要重新補充。時間緊迫,無前車可借鑒,張國雄和團隊成員們在無數個不眠之夜里挑燈奮戰,在最后關頭,張國雄、譚金花、譚偉強他們熬了四天三夜,把帶著印刷機余溫的申報文本送上了飛機,在世界遺產大會規定的提交文本截止日期之前完成了任務。
2007年6月28日,“開平碉樓與村落”被正式列入《世界遺產名錄》,成為廣東省第一個世界文化遺產,《開平碉樓與村落》申報文本也被國家文物局推薦為2006年以后中國申報世界文化遺產文本撰寫的范本,該文本還榮獲廣東省2006-2007年度省社科調研咨詢報告類一等獎,這也是省政府自2004年設立社科政府獎以來,首個以地級市研究團隊為主體獨立完成的一等獎,也是江門市獲得省級社科政府獎一等獎的重大突破。
堅持 從坐冷板凳到帶領研究團隊
開平碉樓與村落申報世界文化遺產,以及申遺過程中發現的新問題需要學術上的解答,也反過來推動了張國雄以及五邑大學僑鄉文化研究學科的學術成長。
在此之前,五邑大學和廣東省的其他高校一樣,在做華僑文化研究。然而,由于研究對象是早已旅居國外的華僑,和國外這一領域的研究機構相比,國內學者的研究大多苦于缺乏第一手資料而很難有所突破,這一方向似乎也越做越窄。
“其實難就難在對僑鄉文化、華僑歷史資料的挖掘、整理上。我們做了挖掘人。”張國雄說。在前期研究的基礎上,尤其是開平碉樓與村落申遺工作啟動之后,大量關于碉樓的第一手資料出現,張國雄以及五邑大學科研團隊開始有意識地主攻僑鄉文化。
2006年11月,廣東省僑鄉文化研究基地落戶五邑大學,該基地是廣東省哲學社科領域地方歷史文化的第一個研究基地,張國雄是該基地的主要學術帶頭人。張國雄本人先后發表20余篇論文,還獨著或與他人合作出版了9部專著。
結果的成功并不意味著過程的順利。和其他年輕學者一樣,張國雄也經歷了一個坐冷板凳的過程。長期以來,僑鄉文化在學術界并不是一個熱門的研究方向,論文發表也比較困難,隨著張國雄所掌握的資料不斷豐富及學術觀點的日趨成熟,他的論文才開始陸續在一些高級別學術刊物上發表。另一方面,在相當長的時間內,開平碉樓與村落能否申遺成功,連江門本地很多參與這項工作的人,心里都打著問號。張國雄說,什么事情都不難,關鍵是看準了目標后堅持下去,尤其是在很多人并不看好的情況下,堅持做一件事,就更加不易。
“堅持,這兩個字說起來很容易,但在這個過程中,要耐得住冷板凳的寂寞和克服長期看不到希望曙光的動搖,也許做別的事情更容易,比如我多講幾節課,課酬可能更多一些。”張國雄說。
經過張國雄和五邑大學團隊多年的堅持努力,僑鄉文化開始作為一個學科受到學術界的重視,并已經成為廣東僑文化研究學者可以拿出與國外學者對話成果的日益成長的領域。“我很高興的是,作為一個地方院校我們現在已經做到,在國內一談到廣東的僑鄉研究,人們就會想到要找五邑大學。”張國雄說。
這只是萬里長征走完的第一步,張國雄和他們團隊的目標則要宏大得多——“‘十二五’期間,五邑大學要成為廣東優勢文化即僑文化研究的一支生力軍;‘十二五’末期,這個團隊要去沖擊教育部人文社科特色研究基地——我們有這個基礎和可能。”
貢獻 把僑文化變成現實的生產力
張國雄最常說的一句話是,人文社科要做普及工作,要把我們豐富的僑鄉文化資源變為現實的文化生產力。
開平碉樓與村落成功申報為世界文化遺產、五邑大學廣東省僑鄉文化研究基地的建立、江門華僑華人博物館的建成投用——近年江門文化建設方面的三件大事,張國雄都在其中充當了重要的角色。正是通過這樣一個個具體的文化建設項目,推動和促進了張國雄學術研究上的快速發展,反過來,他的研究成果也在江門文化名市建設中變成了現實的生產力。
讓江門人引為為傲的“中國第一僑鄉”的定位,就是張國雄首先從理論上進行闡述的。張國雄給時任市長王南健寫信,從理論上闡述了江門作為第一僑鄉的依據,尤其是從市場環境下城市運作策略的角度進行了闡述。王南健將這封信作為內參轉發給政府部門的相關領導看。2004年,中央電視臺進行”魅力城市“評選,江門第一次大張旗鼓地將“中國第一僑鄉”作為江門城市形象對外推了出來。“現在我們看到,在全國所有城市中,以‘僑’來塑造城市形象的,就只有江門,江門搶了先機。”張國雄說。
2010年,張國雄在華僑文化與僑鄉文化的基礎上,再次提出“僑文化”的概念。去年7月2日參加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廣東省委書記汪洋主持的座談會時,張國雄建議:“廣東建設文化強省要有自己的特色必須從實際出發,廣東是歷史文化資源強省,在文化資源上最大的特色就是近代文化和僑文化,我們要揚長避短,做好資源的轉化。”
張國雄之所以能夠及時地對江門的文化建設提出一些建設性的意見和看法,就是基于他長達16年對僑鄉文化資料的挖掘和整理。“這不僅僅是一個純學術的工作,還為政府的文化項目決策出謀劃策做了一些基礎性的準備。正是由于有了這樣的準備,當市政府提出炒熱江門及探索樹立江門城市形象時,我才有能力參與其中,政府的文化建設需要又反過來給予我思考,這個城市最大的資源是什么,最大的特色是什么。”張國雄說。
“我熱愛這個城市。”張國雄說:“我的愛很具體,我喜歡江門休閑舒適的環境,但最根本的還在于它和我的事業不可分割。我在江門成長,同時,這個城市軟實力的提升,城市形象的塑造,知名度的擴大,也有自己的一份參與。” □文/本報記者 王亞方 劉楹冉 圖/本報記者 周華東
《江門日報》2011-3-2日 A3版 【 時政要聞 】版